林昭在一队阴差客气的护送下,磨磨蹭蹭地终于挪到了判官殿那巍峨肃穆的大门外。
她正琢磨着是该昂首挺胸摆出功臣架势,还是该低调做人假装鹌鹑混进去时。
忽的殿门开启,两个熟悉的身影垂头丧气地飘了出来。
“黑爷?白姐?”林昭眼睛一亮,赶紧凑上前打招呼,“您二位这是……刚述职完毕?”
黑无常抬起头,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黑脸上此刻写满了生无可恋,他叹了口气,声音沉闷:“是林姑娘啊……唉,别提了。”
白无常看见是林昭后,便哭丧着脸说道:“办事不力,未能及时察觉西区之乱,累及大人亲自动手……被罚了。”
“罚了?”林昭心里一咯噔,小心翼翼地问,“罚什么了?严重吗?”
黑无常有气无力地甩了甩锁魂链:“罚我们去帮牛头马面清理忘川河淤积的怨气……直到下次轮回大典开始为止。”
林昭倒吸一口凉气,清理忘川河怨气?又是干体力活啊…
不知想到了什么,她眼珠一转,压低声音凑近问道:“那个……二位,判官大人他……现在心情如何?”
黑白无常对视一眼,同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。
白无常小声道:“本来嘛,处理完公务,心情似乎平复了些,但是,江城主来了之后……就不怎么好了。”
她同情地看了林昭一眼:“林姑娘,你……唉,自求多福吧,小心着点。”
说完,二人唉声叹气地拖着脚步走了,背影萧瑟得像是要去赴死。
林昭站在原地,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江城主?百念阁主江妄也来了?!
她的两个债主子居然凑到一块了!
听到这话的林昭此刻只想原地躺下,假装自己是一缕无辜的空气,然而,这终究是只能想想,毕竟阴差已经面无表情地做出了请的手势了。
见此情形,林昭硬着头皮,一步一顿地挪进了判官殿。
刚迈进那高大威严的门槛,还没来得及看清殿内情形,两股莫名的冷空气就朝着她袭来。
林昭下意识地抬头,就看见大殿之上,判官正襟危坐于案牍之后,面色沉静,不怒自威。
而在一旁,那位百念阁主江妄,正慵懒地斜倚在一张太师椅上,一手支颐,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,眼神却冰冷异常。
看见这一幕,林昭心脏狂跳脑子瞬间空白,电光火石间,她福至心灵,做出了一个遵循本能的决定。
只见她手往眼睛上一抹,一个极其流畅标准的滑跪,哧溜一声就扑到了大殿中央,声音带着哭腔:
“大人呐!属下罪该万死!请大人重重责罚!”
先认罪,态度要诚恳,姿势要卑微!争取个宽大处理!
果然,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,让殿内凝重的气氛微微一滞。
首先开口的是江妄。
他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暖意,反而带着点嘲弄和兴师问罪的意味:
“呵,林大人这认罪的速度,倒是比当初假传判官令谕时还要快上几分啊。”
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慢条斯理地道:“怎么?现在知道怕了?煽动西区百鬼暴动,差点把天捅破的时候,那份虽千万鬼吾往矣的豪情呢?”
句句不提追责,句句都在点她。
你利用我的人,搞出这么大乱子,这笔账怎么算?
林昭跪在地上,头皮发麻,心里把江妄骂了八百遍,嘴上却不敢吭声。
这时,判官终于开口了。
他目光扫过江妄,最后落在林昭身上,声音平稳却自带威严:“起来说话。”
“啊?”林昭有点懵,下意识抬头。
判官淡淡道:“你有何罪?本官倒想听听。”
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,语气听不出波澜:“若非有人无意间将消息散布得地府皆知,逼得本官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。”
“你一个小小的阳身生魂,纵有判官令在手,又岂能搅动得起这般风云?”
而听到这话的江妄眉梢一挑,立刻反唇相讥:“判官大人此言差矣。”
“若非地府自身制度糜烂,监管形同虚设,让顾鹏之流窃居高位、为祸一方多年,又怎会留下如此巨大的隐患?”
“即便无人散布消息,这脓疮迟早也要捅破。本座不过是让该暴露的,暴露得更快、更彻底些罢了。”
“说起来,判官大人还应谢谢本座帮你及早发现了这心腹大患才对。”
“哦?照江城主这么说,本官反而要承你的情了?”判官语气微冷。
“不敢。只是就事论事。”江妄笑眯眯地,“毕竟,百念阁也只是偶然得知了些许内情,偶然传播了一下而已。”
“真正动手搅动风云,甚至差点替判官您清理门户的,可是眼前这位林昭姑娘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针锋相对,谁也不肯退让半分,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。
跪在下面的林昭听得是心惊肉跳,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的尘埃。
突然,争吵声戛然而止。
判官和江妄几乎同时停下了争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