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太医听见脚步声:“娘娘还有何事?”
江听晚欲言又止:“张太医,我娘她的病……”
张太医一顿,很快他笑着道:“这事殿下已同臣说过了,还请娘娘放下心来。”
江听晚低头应了声好。
只是等回到长乐宫后,她将前日的那封信翻出来看了一遍,心里有些难过。
常大夫说过,娘亲命数已尽,只余两年光景。
方才张太医答得这般笃定,怕是根本没去看过。
伤口又疼起来,江听晚收好信,不用沈太傅提醒,她也知同太子共谋,只会是死路一条。
*
这日戌时,一顶暖轿悠悠停在太和殿外,是皇上诏新妃前去侍寝。
长乐宫里已经熄了灯,云荷冬香听见动静,皆有些意外。正要去唤人,一转身,却见江听晚已经从屋内走出,单薄的素衫外,堪堪围着件披风。
前日礼部特意送来春条驱邪,宫中下人都猜测皇上这回病得不清,怎还有力气宠幸美人?
云荷机灵地察觉到什么,支开冬香,上前给江听晚整理披风,低声问道:“皇上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……”
“云荷,我今夜不回来了。”
云荷一愣,眼神有些无助。
“太傅说宫女出宫会活泛许多,明日再找人接应你。”
江听晚没有解释太多,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安,她不想让云荷也睡不好。但云荷是陪她进宫的,如果她能走,她不能丢下云荷不管。
实际上,云荷听见太傅二字以后便全想明白了。
洛阳城内人皆知太傅同太子不合。眼下皇上出了事,太傅差手,这宫里,怕是要变天了。
云荷没想到这个节骨眼,主子还能想到她一个奴婢,她替江听晚系好披风的带子,郑重点头。
红墙下积了厚厚一层雪,抬轿的太监缓慢往前走着。上了轿,仿佛离回家便不远了,江听晚忽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,掀开帘子朝外看。
雪还在下,冷风拂过,纷飞的雪飘落于眼睫上,冷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。
江听晚打了个冷颤,却没有合上帘子,反而伸手朝外探了探。
伤处一疼。
是真实的没错。
江听晚想起昨日。
沈大夫说,太子因搜查遗诏之事,撤走了宫内的多数人手,若想离开,赶在太子回宫以前是最好的时机。
“老夫入宫本是来接文渊走的。”
“你是个好孩子,本不该搅进来才是。”
“明日戌时,老夫的人会借新妃侍寝之名,支开守在寝殿的宫人。”
“老夫先去接文渊,而后就送你回江家。”
江听晚想到沈太傅说这些话时笃定的神情,慢慢松一口气,不论如何,若有离开的机会,她都要试一试。
不多时,暖轿停在太和殿外,夜色静谧,比想象中还要安静一些。
抬轿的太监扶江听晚下轿,低声道了句:“娘娘,老师在殿内等着你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太和殿外一盏灯也未点,夜色幽暗,江听晚借着月光朝主殿走去,一路上都有些不安。直到推门见到沈太傅的身影后,恍然松一口气。
殿内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灯。
沈太傅站在龙床前,脊背仍旧挺直着,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,显得有些孤寂。
对于景渊帝,沈太傅此刻心情复杂,须臾他叹息一声。
事到如今,只庆幸那道遗诏还在他手中,只是文渊死时,也要由他这个老师亲手来了结了。
龙床前,两人费力抬起景渊帝,一边道:“老师,该走了。”
沈太傅点头,转身的瞬间,却正好同迎面走来的江听晚对上。
沈太傅自然没忘记自己答应过这个小姑娘什么……沈太傅忽然皱起眉:“小姑娘,老夫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?”
这个问题,江听晚没来得及回答。
因为很快,身后两人大叫一声扔下了手中的“人”。与此同时,太和殿内涌入一群高举火把手拿长刀的禁军,夜色中闪过一阵森冷寒光。
火光映照出地上的一片狼藉。
景渊帝七窍流血,无数黑虫正从他的眼睛,鼻子,耳朵,嘴唇里钻出来,那些细小虫子密密麻麻像裹茧一样将景渊帝困其中。
看着这一幕,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。
沈太傅面色更是难看。
太子这个学生,如今连他都猜不透了。遗诏还没拿到,就先对皇上动手了,他还有什么不敢做?
殿内沉默半响,一群禁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同样起了浑身冷汗。统领的腰间挎刀,扫视过殿中的所有人后,冷声指挥:“沈太傅谋害君主未遂,所有从犯——”
禁军上前将倒地上的景渊帝抬回龙床,而后抽出长刀包围住以沈太傅为中心的几人。
江听晚还没从方才看见的一幕缓过神来,一柄长刀直抵在她的脖颈上。
“带走!”
*
此刻,远在宫外的沈府。
沈太傅的书房内,一把太师椅摆在正中,谢斐懒懒坐下,随意翻了翻桌案,指骨把玩着其中一册奏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