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头想也知道。
她勉力稳住声线:“几位郎君不也离了席吗?”
左边那个见她面色发白,挨近几步,假意笑道:“小娘子莫怕。三殿下想与你说几句体己话。”
舒窈急退一步,脊背险些撞入身后那人怀里。
一股恶寒窜遍全身。
就在此时,三皇子拨开拦路的几名纨绔,缓步踱出。
“姜妹妹,宴上人多眼杂。”三皇子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,“这会儿四下无人,倒是正好……说起来,可有些日子没见妹妹来崇文馆走动了……叫哥哥我这心里头啊……惦记得紧呢……”
舒窈在心底冷笑一声。
寄人篱下这些年,她早对这种魔法攻击免疫了,甚至还总结了一套专门的应对话术。
她唇角弯起一道浅弧,眼里却凝着凉意:“殿下有话要说,但说无妨。何必是这般情形,若叫旁人见了,还以为殿下不顾身份,有意为难臣女,有损邦交体面呢。”
三皇子嗤笑一声正欲反驳,不远处响起了一道她更不想听见的声音:“姜妹妹此言甚是。”
是太子。
在场众人皆是一凛。
太子不知何时立于几步开外,一身明黄常服在宫灯下泛着寒光。
视线扫过那几名纨绔的脸,最终落在三皇子身上:“你们几个不长眼的,若不怕被本宫参上一本,尽管留着。”
纨绔脸上的狎笑瞬间僵住,纷纷偷眼去觑三皇子。
见三皇子阴沉着脸。
几人顿时泄了气,悻悻然地离开了。
太子朝三皇子扬了扬眉,语含轻蔑地训诫道:“三弟,还愣着干嘛?夜深了,莫要耽搁回府的时辰。”
三皇子面色阴晴不定,狠狠剜了舒窈一眼,冷哼一声,终是甩袖离去。
瞬间,死寂的游廊里只剩舒窈和太子两人。
她屈膝:“臣女……谢殿下解围。”
他并未唤她起身,反而缓步上前,蓦地抬手。
指尖拂过她耳畔散落的青丝,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一下她的耳垂。
舒窈浑身一僵,胃里一阵翻搅。
可恶!走了一个又来一个!
那手顺势落在她肩头,微微用力,在她肩头不轻不重地一捏了一把。
舒窈下意识想挥开,理智却告诉她,她不能。
她必须隐忍,忍到晋帝驾崩、晋国大乱时,彻底脱身,才是最优解。
她垂下眼,将那点翻涌的不甘狠狠压下。
“姜妹妹客气了。其实,怨不得三弟……”太子似怜似憾,仿佛藏着什么未尽之语,“姜妹妹这般好颜色……”气息拂过她的额发,“困在冷清的质子府里,孤看了,都替你觉得可惜。”
舒窈本想再搬出邦交大义糊弄过去,可喉间只滚出几声含糊的的呓语,字句黏连不成调。
萧承璟本在灯下批阅奏章,闻声抬头。
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兽般蜷在地上,不自觉地搁笔起身,走至她身边。
不容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,轻轻放于榻上。
刚揽她入怀时。
她略挣了挣,蹙起眉头,颇有些不情愿之态。
他还以为她要醒了,心头突的一跳。
谁知她只含糊地嗔了几句,又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。
想来是在梦中受了什么委屈吧。
他忽就想起那日宇文昭含沙射影,他在马车上咄咄逼问时的情形。
事后,他命人彻查,才知她在晋国的十五年,竟过得十分不易。
他方悟那日马车上不该那般相问。
然,真正刺中他的。
并非是她曾同他一般,受过无人援手、无人可诉的苦楚。
而是他视若珍宝的人竟曾被他者觊觎。
纵使旧事成灰,如今想来,那等觊觎之心,分明是对他如今权势的挑衅与亵渎。
他静立榻边,凝目细望。
因知晓她的往事,此次相见以来,他怕唐突了她,未曾这般细细端详。
此刻四下无人,他才容许自己放肆些。
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眼角眉梢,如读一首不敢轻诵的诗。
见她眉尖微蹙,他抬手欲抚平她眉间细痕。
然,指尖将至未至之际,蓦地攥成拳收了回来,垂在袖中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
终究怕惊扰了她,只轻轻理了理她斗篷的皱褶,便屏息退开,回案前批阅奏疏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