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泽国,自如其名,依山傍水,恩泽万物。
陆康与红缨所在的这座酒肆,坐落于江渚之上。
就在方才,江心出现水波,水纹扩散开来,如石落湖面,泛起涟漪。
起初还没人注意,直到动静越来越大,一苍龙撼浪而起,水柱冲天,楼宇转瞬倾复。
“什么动静?”
“怕是水龙翻身!”
“快跑!”
酒肆中的小二,掌柜,还有食客一哄而出。
冲出酒肆,外面的场景却更令他们感到震惊。
只见那水龙状如牛,苍身无角,此时正在那辞剑滩外发狂。
哗啦啦!
白色的浪沫翻涌,千堆雪起。
墨黑的阴云宛如水波,被那夔龙搅动,时而散去,时而聚拢,浩浩茫茫的江面,在这水龙的映衬下,反显得狭窄起来。
冻风如刀,凛凛的刮来,刺的远处众人面颊生疼。
满天满地都是呼喊的风雨。
木板咯吱的摇晃声、落水之人的叫喊声、夔龙低沉的嘶吼声,一切的一切混杂在一起,震的人心烦意乱。
陆康身为习武之人,反应速度也快,在那接连的巨响下,酒醒了大半。
酒桌翻复,没喝完的酒水随意洒在地上。
他此时也顾不上许多,扯着红缨就往外跑。
红缨再如何飒爽,毕竟也是一位女子,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她多少有些不知所措。
她的头发散开了,从高空洒落的冰冷雨点将青丝打湿。
红缨看清辞剑滩的那头夔龙后,明艳的相貌露出一抹坚毅。
这水泽国以西,便是古泽辞剑滩,传有水妖败走,辞剑于水。
朔望之时,江底仍时现青光。
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所谓的水妖,便是眼前这头夔龙了。
“这妖怪沉寂了这么多年,偏生要在你我相别时翻身,也是奇事。”
陆康见红缨提起剑来,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。
“自然是降了这妖孽。”红缨回答的理所当然。
陆康赶忙制止道:“万万不可!夔龙为妖类,不比那些山野草寇,此事官府尚且难管,常人怕是更降它不得。”
这位红缨姑娘什么都好,嫉恶如仇,行侠仗义,颇有任侠风范。
就是有时行事太过不顾后果,亦或说莽撞。
服用血丹,化开大半药力后,陆康全力施为,能敌寻常妖类。
但这所谓的“寻常妖类”,绝不包括辞剑滩外这头夔龙。
陆康尚不是对手,更不用说红缨了。
闻陆康之言,红缨却并未打消降服夔龙的念头。
而是从腰间取下一木质酒葫,道:“此乃剑葫,可蕴养剑意,我师父授我此葫,葫中尚有最后一剑,只在关键时刻放出,可辟易破邪,扫除灾厄。”
说罢,红缨掷出剑葫。
说来也奇,那看似寻常的酒葫芦,竟能在无人托举的情况下悬于半空。
一道剑气自葫口而出,直奔夔龙而去。
破风声响起,剑气气势凌然,颇有一往无前之势。
可想象中山海辟易的景象并未出现。
那道剑气,因距离江心过远,还没碰到夔龙,便消散在了凛冽的冰风之中。
红缨僵在原地,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,剑葫咣当一声砸落在地,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陆康仔细瞧去,不禁哑然失笑。
他自小受阿爹熏陶,前些日子又因血丹踏上了道途,能察灵气,对于法器也算有些见识。
这所谓的剑葫,确实是一件法器不假。
可是其中剑意,却不是什么高人留下。
别说做到五百年不散,就是五十丈不散都难。
斩三两蟊贼倒不是难事,可红缨竟想以此斩灭夔蛟,实在太过天真······
好在,夔龙在翻身之后,渐渐平静了下来。
乌黑的天空也随之散开。
水龙翻身的危害并未进一步扩大。
陆康换了个话题,打破了沉默:“当年传闻或乃真事,这水妖自败走辞剑滩,潜于水底,不敢妄动,直至今日垂垂老矣······所谓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蛟之将死,其鸣也哀,夔龙声之哀恸,如泣如诉,如怨如慕,想来也是头将死之龙。”
红缨咳嗽了两声,僵硬的点了点头。
举目四望,水泽国江渚一带,尽皆被这水龙翻身毁坏。
那头夔龙眼神浑浊,其身缓缓沉入江底,不知是否还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