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思右想,陈最良还是将书薇的话转达给了杜宝。
“那小娘子果真是这样说的?”杜宝狐疑地问。
“千真万确,学生万万不敢欺瞒老爷呀。”陈最良诚惶诚恐。
杜宝抬起手顺了顺胡须,又蹙了眉毛,终是叹了口气。
“唉,这小娘子是女中豪杰。”
“老爷真地这样认为?”陈最良一阵欣喜。
“一届女子,能说出这么深明大义的话确实令人惊讶,只是重文轻武只怕有些不恰当罢。”
“学生没听明白。”
“陈先生可知弓弩院造多少弓弩和多少甲胄,又可知万全作坊造出来的火药火器威力有多大?”杜宝轻敲桌面,表情是不可言喻的骄傲,他一点也没把城外的金人看在眼里似的。
“那为何不北上收付燕云十六州?燕云十六州何等重要。”陈最良又问。
他立刻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,杜宝的脸色是变了又变,他低着头整理衣衫才沉声道:“陈先生,我只是临安城的太守,此等大事自有朝上百官来管,轮不到你我操心。”
杜宝是临安的太守,也是大宋的太守啊。陈最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,他总算是明白了书薇的担忧所在,重文轻武早就深入人心,纸上谈兵自是侃侃,可燕云十六州还是在金人的手里,既然兵力雄厚,为何不收复失地呢?
这临安,灯火辉煌,却也风雨飘摇啊。
“学生受教。”陈最良拱手告退。
他心里有些不悦,却又觉得杜宝说得没错,此等大事,轮不到他操心,他甚至没考取功名,只是一个临安太守府里的教书先生罢了。
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,陈最良逛到了三元楼下。
他有些苦闷,不知书薇会怎么想呢?陈最良猜想着她会不会同自己一样的想法,他兀自摇摇头,她那样刚正不阿的人肯定不会有此种想法。
“陈先生怎么在这里?”
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,杜宝转身,心中大喜,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。
“书薇小娘子。”
“先生看上去有心事?”书薇自然地走在陈最良的旁边,没有注意陈最良略显局促的步伐及不易察觉的脸红。
“我将书薇娘子同我说的那些话转告给太守大人了。”
“太守大人怎么说?”
“他说我朝弓弩甲胄、火器火药众多,兵力强盛。”陈最良答得老实。
“呵。”书薇无可奈何的笑出声来,“既然兵力强盛为何不收复那燕云十六州,使我大宋疆土得以完全?”
“我也是这样问的。”听到小娘子同自己想的一样,陈最良心里很开心。
“那太守大人又是如何说的呢?”
“太守大人说,自有百官来管轮不到我等操心。”
“天下国家,天下之本在国,国之本在家,家之本在身。国家兴衰,上至百官,下至平民,利益皆为之牵动,如何不操心呢。”书薇有些愤慨。
“娘子所言有理,只可惜我等无权无势,想管也管不了,待我考取功名,我定......”陈最良觉得此等豪言壮语实在不妥,又敛了声。
是夜,临安太守杜宝坐在府上的藏书阁中沉思,白日里陈最良转达的那番话还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,他扫视一圈书架上的藏书,不是些写花写草的风雅之物,就是些纸上谈兵的策论,真正的兵家之书却很少有人翻看,虽然表面都被下人们打理的很干净,可书缝中竟然有灰了。
左右烦闷得很,他干脆去找自己的一位故交——八十万禁军教头万嘉靖。
万嘉靖如今是禁军都教头,擅长箭术,百步之内,百无虚发。
他身形修长,长得很俊俏,被军中人戏称为“玉面阎王”。
“我们的‘玉面阎王’今日可有空与我喝上一杯?”杜宝道。
万嘉靖专心地擦着手中的长弓,把长弓挂在墙上静默片刻后才慵懒地出声。
“你现在贵为太守,你都问了,我哪敢不从。”
杜宝一听这话,顿时就不乐意起来。
“你小子说的哪里话?一句杜大哥都不肯叫了?”
别看杜宝如今是临安太守,以前也是个武进士出身,后来考了锁厅试才转了文官。
杜宝当时是军中校尉,彼时的万嘉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,家中穷困潦倒,最大的愿望就是充军拿军饷给奶奶治病,杜宝感恩于他的一片孝心,故而对他格外关照。
后来万嘉靖才好不容易入伍,杜宝已经转了文职,听说万嘉靖入伍的事,又托军中好友关照他,故而,万嘉靖一向视杜宝为兄长。
只不过杜宝这些年一直任文职,多少染了些文人的臭毛病,万嘉靖是个从军的,听不惯杜宝的拐弯抹角,便疏离了些,杜宝已经很久没有同他说话了。
“来,大哥请你到三元楼吃饭。”杜宝豪爽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