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都的轮廓在官道尽头若隐若现,如同蛰伏的巨兽,吞吐着无形的威压与杀机。楚明昭却并未直接入城。布防图上标注的一个废弃驿站,成了临时的落脚点。驿站早已倾颓大半,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,唯有后院的马厩还算完整,弥漫着经年累月的、混杂着干草腐朽与牲畜排泄物的浓重气味。
楚明昭靠坐在马厩角落一堆勉强干燥的草料上,身体因长途奔波的疲惫和右臂持续的剧痛而微微佝偻。她褪下了夜枭的黑色劲装,只穿着贴身的、早已被汗水和尘土浸透的月白内衬。右臂的袖管被高高挽起,露出那片触目惊心的伤口——小臂外侧,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边缘翻卷着,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泽,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劣质宣纸。青黑色的脉络如同丑陋的蛛网,从伤口处向上蔓延,已经爬过了手肘,正顽固地蚕食着上臂的皮肉,逼近肩胛。
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麻木阴冷的区域,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钝痛和细微的麻痹感。体内的凰焰本源如同被寒冰包裹的微弱火种,在毒素的侵蚀下艰难地维持着摇曳的光芒。
【警告!神经毒素侵蚀区域扩大至肱骨中段!‘凰焰焚城’本源压制效能持续降低!
【警告!‘血脉拟态’核心能量回路受毒素干扰,局部模拟(喉部\/肩背)出现不稳定波动!需尽快补充能量或清除毒素!否则暴露风险激增!
系统的警报冰冷而急迫,如同催命的鼓点。这点能量,既要维持摇摇欲坠的拟态伪装,又要压制体内肆虐的寒毒,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。
驿站外传来王铁柱刻意压低的、与赵大锤布置警戒哨位的交谈声,还有鲁老七摆弄他那堆金属零件的叮当轻响。楚明昭闭上眼,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和系统的警告。京城就在眼前,楚明月的网已经张开,兄长的死因迷雾重重……她不能倒在这里。
一股难以忍受的粘腻和汗臭混合着伤口腐败的甜腥气萦绕在鼻端。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,汗水、血污、尘土早已在她身上结成了厚厚的壳,紧贴着皮肤,带来刺痒难耐的不适感,甚至掩盖了伤口本身的剧痛。这种污秽感,比伤痛本身更让她难以忍受,仿佛连灵魂都被这层肮脏的外壳禁锢着。
她艰难地睁开眼,目光投向驿站后方。那里,隐约传来细微的水流声。是山涧的支流,在驿站后方冲刷出一方不大的水潭。借着残破墙壁的遮挡,形成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。
沐浴。
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。洗去这一身的污秽与疲惫,哪怕只是片刻的清爽,对她此刻濒临崩溃的意志而言,都是莫大的奢侈和支撑。
她看了一眼外面警戒的身影,确认无人注意马厩这边。强撑着站起身,从随身的破旧包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、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内衬(原本是准备在京城外围换装用的)。然后,她屏住呼吸,忍着右臂撕裂般的疼痛,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,悄无声息地穿过断墙残垣,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。
水潭不大,清澈见底,在残月黯淡的光辉下泛着粼粼的微光。几块巨大的、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岩石半掩在潭边,形成天然的屏障。夜风穿过残破的驿站,发出呜呜的悲鸣,却也掩盖了细微的声响。
楚明昭警惕地环顾四周,确认安全后,才极其缓慢地、忍着剧痛褪下身上那件污秽不堪的月白内衬。当冰冷的空气骤然接触皮肤时,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月光吝啬地洒落,勾勒出她纤细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躯——肩胛处一道狰狞的旧箭疤,肋下被短矛贯穿后留下的暗红印记,还有此刻右臂上那片蔓延的青黑,如同一条丑陋的毒蛇缠绕着白皙的肌肤。
她踏入水中。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了脚踝、小腿,带来一阵激灵灵的寒意,却也奇异地缓解了伤口的灼痛和身体的燥热。她一步步走向水潭深处,直至冰冷的潭水漫过腰际,才停下脚步。
她长长地、近乎贪婪地舒了一口气。冰凉的潭水如同无数细小的针,刺激着疲惫到极点的神经,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清醒。她先用左手捧起水,浇在脸上、脖颈上,用力搓洗着积累多日的污垢。冰凉的水流滑过皮肤,带走粘腻,带来片刻的清爽。
然后,她开始清洗身体。动作因右臂的剧痛和麻木而异常笨拙迟缓。每一次抬手,牵扯到肩胛的伤口,都让她额角渗出冷汗,牙关紧咬。她只能用左手艰难地擦拭着左臂、前胸、后背。右臂只能勉强浸在水中,任由水流冲刷着那片青黑色的伤口。伤口接触到冰冷的潭水,传来一阵阵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的剧痛,让她身体微微颤抖。
清洗长发成了最艰难的任务。那一头如墨般的长发,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流淌的黑色绸缎,铺散在清澈的水面上。她只能用左手,一点点地将纠结缠绕的发丝分开,艰难地撩起潭水,浇在发间,再笨拙地揉搓。长发浸湿后变得异常沉重,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头皮,也牵扯着右臂的伤处。
终于,将身体和长发大致清洗干净。她感到一种久违的、近乎虚脱般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