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第三十一章
午后的阳光透过刷着石灰的窗户，在病房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苏玉山从苏月月的病房出来，脚步放得很轻。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和煤烟混合的味道，几个穿白大褂的护士端着搪瓷盘匆匆走过，盘里的针头、纱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,墙上贴着的“救死扶伤，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"标语，红漆已经有些斑驳。
他推开自己病房的门时，愣住了。
杨采坐在靠窗的木椅上，身上穿着件干练的衬衫，领口别着枚小小的珍珠胸针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着，简单又大气，她手里攥着个印着"上海”字样的保温桶,桶沿擦得锂亮，显然是刚从外面过来的。“妈。“苏玉山喊了一声，声音里带着点意外。自他住院以来，杨采每天都来，却很少像今天这样,在他出去的时候等着。见他进来了，杨采似乎回神了，她朝苏玉山招了招手柔声问：“刚刚去哪了？”
“随便逛了逛，医院院子里的槐树落叶了，挺好看的。“苏玉山走到她身边坐下，木椅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。
“你去了隔壁。“杨采没接他的话，指尖轻轻摩挲着保温桶的提手，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，仿佛在闲话家常，“我在楼下看见你进去的，待了快半个钟头。”
苏玉山没再辩解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杨采突然伸出手，握住他的左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，带着点颤抖。她本来还算平静的脸色，瞬间就红了眼眶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带着压扣的哭腔：“……是不是又是她害的你？”
“妈……“苏玉山刚想开口，却被杨采打断。“你们俩一起掉下去的，期间发生了什么，你们谁都没说。”杨采的眼泪掉了下来，砸在苏玉山的手背上，滚烫的，“可我知道月月的性子，她从你回来就讨厌你，在家里的时候，抢你的糖，撕你的书，你还护着她。这次你手变成这样，是不是她在下面拖累了你？是不是她又做了什么？”…玉山的手本来都要好了，现在变成这样简直就是如了当初她的愿。苏月月是自己养大的孩子，她见证了她变得自私薄凉还恶毒，一次次的原谅她，如今在杨采这里，对这个养女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。杨采哭红了眼，眼睛爬满了血丝，她喃喃道：“玉山，不怕，这次妈妈不会轻易的绕过她，你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？我们按照法律走，告她故意伤害。苏玉山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，心里叹了口气，忽然开口：“王友山寄到红川的电报，是不是你截下来的？”
王友山给他拍过的电报后来他一封都没有收到的，原本该是一月一次，要是家里有什么大事是一定会给他拍电报的，可苏玉山在红川住院那段时间鲜少收到王友山寄过来的电报，包括告知他卢海花生病住院的事情。家里有权限会把电报截下的只能是一个人。说起这个，杨采微微皱起了眉，她止了眼角的泪，倒是也没有否认，直接道：“是我截下的，你为他们已经做得够多的，他们不能一直趴在你身上吸血，为什么生病住院了要找你？村里果树生病也要找你？他们没了你活不下去吗？!说道后面杨采的语调越来越重，果树生病不是玉山造成的，红川离红叶村那么远，那么远，那些人还是找到他，让他去红叶村帮忙，但玉山太聪明了，她只不过截了几封，后面的电报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截。如果她能截下那封让玉山回红叶村的信，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。她的儿子在村里已经吃了十八年的苦，什么都没享受过，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拖着他。
“是我让人不定时给我拍电报的，不是他们主动要求我回去的，妈，他们养了我，对我很好。“苏玉山抽出左手，拿起床头柜上的帕子，是块素色的粗棉布，边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，是杨采给他绣的，她这方面手艺不是很好，戳破了好几个指头才绣成功的。
帕子递到杨采手里，苏玉山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坚定，“真的对我很好，冬天给我缝棉袄，夏天给我煮绿豆汤，我考高中的时候，每天凌晨就起来给我烧人做饭，这些，我都记着。”
杨采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，指节泛白。她看着眼前的儿子，细瘦的肩膀因为右手受伤而微微倾斜，眼神却依旧清澈坚定，心里又疼又气，疼他太实在，气他不知道为自己着想。
“你这孩子……"她哽咽着，说不出话来。“我答应了红叶村，要把荔枝树治好。“苏玉山抬起头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点恳求，“现在荔枝快熟了，正是关键时候，我得回去把剩下的活做完。答应别人的事，不能半途而废。”
杨采看着他的样子，心里软了下来。
她抹了把眼泪，点了点头：“好，妈不拦你。你说的对，做人要守信用。”苏玉山抬眼忽然笑了，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点少年气，细瘦的肩膀处是不自然垂落的右手，“不过，妈，你说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不是真的？”杨采一愣，随即点头：“当然是真的，只要能让你心里舒服，妈都支持你。”
苏玉山的眼神亮了亮，却没再说什么，只是拿起保温桶：“妈，你带的什么？我有点饿了。”
杨采赶紧打开保温桶，里面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，飘着几颗红枣：“刚熬好的，你趁热吃。”
她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