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沉了下去,他知道钱谦益说的是事实。
几日之后,京城的风声越来越紧。
关于皇帝即将在月底还朝的消息,已经由《大明月报》确认。
整个官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,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钱谦益的府邸,书房内。
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半响,整个人形容枯槁眼窝深陷。
突然,他像是一下子被注入了什么力量,猛地一拍大腿,眼中爆发出一种绝望而疯狂的光芒。他疯了一样地冲出府门,连轿子都顾不上坐,带着两个家仆,一路小跑着冲进了钱龙锡的府邸。他甚至没等通报,直接闯进了钱龙锡的书房。
“伯观!伯观!”
钱龙锡被他这副如疯似魔的样子吓了一跳,手中的毛笔都掉在了地上,染黑了一片文书。
钱谦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,因为激动,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,声音都扭曲了:“伯观!我想到了!我想到了!不能再等了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!”
钱龙锡被他晃得头晕眼花,急道:“牧斋!你冷静点!想到什么了?”
钱谦益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亮,他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《大明会典》!祖宗家法!”
钱龙锡一愣。
钱谦益呼吸急促,脸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:“《会典·官吏》载:官吏,凡离家十年以上者,可具本申请省亲!”
“申请省亲?!”钱龙锡惊呆了,“这……这有什么用?他要杀你,你走到哪不一样?”
“不一样!”钱谦益吼道,“大不一样!我们留在京城就是瓮中之鳖,插翅难飞!他想怎么拿捏,就怎么拿捏!但我们只要递了本子申请省亲,他批了,我们就立刻走!”
他顿了顿,眼中疯狂的意味更浓了:“我们在路上,他若敢动手,那是什么?那是残害告假还乡的忠良!是暴君之行!必然激起天下公愤!到时候我们就有了一线生机!一线舆论上的生机!”钱龙锡呆呆地看着他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
钱谦益死死地抓住他,几乎是在哀求:“伯观,这是唯一的路了!用老朱家自己给的规矩,走出这条死路!留在京城,是十死无生!走了,或许还有九死一生!”
钱龙锡看着钱谦益,看着他眼中那疯狂到了极致的求生欲望,他感觉到自己心中那根维系着方寸与官体的弦,也“啪”地一声……
断了。
是啊,十死无生和九死一生该怎么选?
他颤抖着枯坐回案前,看着被自己笔墨染黑的公文,那墨迹,像一个狰狞的“死”字。
许久,钱龙锡抬起头,眼中同样燃起了疯狂的火焰,一把抓起另一支笔。
“拟本!”
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立刻!就说…家母病危,思儿心切,寝食难安…需即刻还乡!侍奉汤药!”